“囻”字漫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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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:

“囻”之一字,从前不认识,甚至从来未见过。《新华字典》和《现代汉语词典》里没有,收词4万多个的《康熙字典》里也找不到。我第一次见到此字,是在冯尔康先生2000年发表的题为《20世纪中国社会各界的家族观》的长文中。冯先生看过大量的族谱资料,他告诉人们,传统人家的堂屋里,神龛牌位常书写“天地君亲师”五字,但进入民国以后,一些家庭却改作为“天地国亲师”:“君”改成了“国”,表示不要皇帝,而崇奉民国。他特别强调说:“还有将‘君’字改作‘囻’字的,不知何义,可能是说以民立国吧”。冯先生从观念社会化的角度考虑问题,把这个“不知何义”的“囻”字,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。不过当时,我暗自猜度,这个“囻”字大概是某个家族的主人或家谱族谱的编写者忽发奇想、灵机一动而偶然创造的杰作,碰巧被冯先生见到也说不定的。

但一年之后,我否定了这一猜测。因为从民国初年的报刊中,我也同样看到了“囻”字的公开使用,并且意思相当明确,使用十分自觉。我所见到的,是中国社会党的专刊《社会世界》。它创刊于1912年4月15日,也即中华民国刚刚诞生几个月之后。在该刊的创刊号里,“囻”字随处可见,确然就是“國”字之意。刊物的编辑明显是起意要把“國”字都改成“囻”字的,如“中華民國”写作“中華民囻”,“春秋戰國”写作“春秋戰囻”。其他带有“囻”字的词组,还有“囻家”、“囻界”、“英囻”、“本囻”、“愛囻”、“囻艰”,等等。一下子见到那么多陌生而刺激的“囻”字,实不能不引起对于当时国人心目中“民国”的意义和份量的无限遐思。至于这“囻”字,曾经激起过多少国人对于新生国家的向往和希冀,如今也只能是去诉诸历史的想像了。

民初“囻”字的此种使用,大约是针对“國”字的俗写“囯”字而来。它首先与中文构造的那种会意特征有着直接的关系。“國”字本是会意字。《说文解字》解“國”曰:“邦也,从口从或”;解“或”字也说其为“邦”之义,从口从戈,以守邦土。然而会意字一旦产生,在流通和历史演变的过程中,部分字形符号由于出现新的意义或新的写法,又有可能使人在识读时产生新的“会意”,甚至还有人会因之作出人为的改动。“國”字的古体之一“圀”字的诞生,就是典型的例子。据《正字通》记载,唐武则天掌国时,“有言國中或者惑也,请以武镇之”,建议将“國”中的“或”字改为“武”字的,但不久又有人进言:“武在口中,与困何异”,认为将“武”困在“口”内并不吉利,于是,武则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把“或”改成“八方”,造成了一个新字——“圀”,以表明其合法掌有四海的尊崇地位。所以,《玉篇》就说“圀”字乃“唐武后所作”。不过,此字昭示天下之后,却未能流通开来,只是徒增了一个武曌故事而已。

“國”字的“正字”地位虽不曾动摇,其“俗写”之字却不一而足。其中,“囯”字又是各种俗写中影响较大的一个。《正字通》就解“囯”为“俗國字”。“囯”字的产生,可能与“國”的草书有关。其在宋代以后已较为流行,笔画较少和写作方便应是原因之一。如今的简化字“国”的由来,恐与此亦不无关联。当然,这其中也还存在着另外的因素。北宋以后,专制王权不断发展,至明清时达到顶峰。在这种政治体制之下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“朕即国家”,国自然也就是“王国”、“君国”和“帝国”了(传统的“帝国”一词非empire)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“囯”字,倒是很好地反映了中国传统国家的性质,因而在专制王朝时代,它也就不言而喻地获得了某种政治上的合法性。这也同时就是为什么在封建帝制被推翻,皇帝、君王的存在不再合法的时候,“囻”字又被有想象力的人们创造性使用的原因:“民”与“王”相对,成为国家的主人,国由“君”、“王”、“皇”的私产,变成民有、民治、民享的公产,也即“國”由“囯”变成“囻”。这种会意的转换,实在是很自然的。

必须指出的是,“囻”字虽在民国初年一度被人较多使用,却并非当时中国人所新创。该字至少在辽代以前,就已经产生,而且本身就是“國”的俗写字。只不过此字长期未见流通,少有人识罢了。辽人释行均在《龙龛手鉴》里,列有“國”字的五个俗写,其中就包括有囻、圀、囯三字。但“囻”字究竟缘何而来,其造字之初有何意图,如今已是难得而知。从字形上大胆“会意”一下,或许可有两种理解,一是指邦国拥有“广土众民”之义;二是《书经》所谓“民为邦本,本固邦宁”之旨,即孟子所说“民为贵、社稷次之,君为轻”。但无论是哪一种理解,归根结底都仍逃不出“为君王谋”的实质。这种儒家的民本思想,与近代民主观念有着根本不同是众所周知的。当然,它们之间也存在某种相通之处。国粹派代表人物刘师培编《中国民约精义》,陈天华等大赞孟子“民贵君轻”观念,在清末时对于国人接纳和传播西方民主思想产生积极影响,就是证明。从这一点来看,如果上述对“囻”的传统内涵理解成立,那么该字也未尝不可说曾成为儒家的“小传统”与近代政治良性互动的一个有意义的历史符号。

在清末,先进的知识分子真正在近代意义上重视“民”的地位,更重要的还在于西方民主观念的传入,及其与清廷不断丧权辱国的残酷现实强烈刺激之间的一种互动作用。甲午战败后,主战派张之洞、易实甫等帝王忠臣,激于义愤已敢于直批龙鳞,发出“皇上、皇太后有畏倭之心”、以至“割地弃民”这样的“大不敬”之语,维新派人士严复、谭嗣同等,更是由此对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一度进行激烈的抨击,指出其终将必然消失的历史性,甚至痛诋道:“秦以来之为君,正所谓大盗窃国者耳。国谁窃,转相窃于民而已。既已窃之矣,又惴惴然恐其主之或觉而复之也,于是其法与令猥毛而起。质而论之,其什八九皆所以坏民之才,散民之力,漓民之德者也”。他们意识到并强调,在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下,作为君王奴仆的中国民众与作为“国家之主”的西洋民众两相搏战,要想取得最终胜利是根本不可能的。所谓“彼其民为公产公利自为斗也,而中国则奴为主斗耳,夫驱奴虏以斗贵人,固何所往而不败?”在严复看来,正是这种“以自由为体、以民主为用”的制度的优越性,使得西方“上下之势不相悬,君不甚尊,民不甚贱,而联若一体者,是无法之胜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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